理想主义者从未停止斗争

【喻黄|手术台】一往而深·贰

前文:



喻文州将小道童遣回半山,说是要继续闭关,顺便帮黄少天度过新的一次蜕妖骨。这两个理由半真半假,想帮黄少天渡妖气是真,闭关是假,明明喻文州私心仍是想同黄少天单独待着。黄少天身上妖气越来越重,体内妖气躁动,也难怪他怎么都待不住。住熟了之后愈发猖狂,化回狐狸早上跑到喻文州床上胡搅蛮缠,硬生生把喻文州又舔又亲地给啃醒了。喻文州假装面露愠色,把小妖怪提溜起来。小狐狸立刻蔫了下来,眼皮耷拉着眼睛也瞟着地面上。喻文州轻轻捏着他后颈皮看了他一阵,一边伸手探查他体内的妖气,深知他在仙山上待不了多久了。压制妖气有两种方法,一是吸收更强大的妖气,可仙山上哪有妖气给他吞噬,距离这里最近的便是下界妖谷裂缝。喻文州一面不放心,越是知道黄少天肯定要离开越是想把他留住,所以还未曾向黄少天提起过此事。第二种压制妖气的方法便是受伤,喻文州自然不舍得让黄少天受伤,且这不是长久之计。小狐狸被喻文州扯得不舒服,一边叽里呱啦的叫起来一边爪子胡抓空气开始挣扎。整座仙山上最闹腾的就数你了,喻文州叹了口气,轻轻在他脑门上一点又将他放回臂弯,小狐狸登时闭了嘴。这时他心口咒文处又开始隐隐发疼,似乎是心魔正在一点一点反噬他的身体,咒文已有些压制不住,向躯干蔓延开来。喻文州将小狐狸放下后,向厨房走去。虽说仙人可以辟谷,但毕竟居室里还养着一只正长妖骨的小狐狸,道童被他遣走之后,喻文州只能亲自下厨。


晶莹润白的圆子在锅里上下浮动,腾起白色的雾气。喻文州用长勺从罐子中舀起一调羹桂花酒酿,三两片桂花漂浮在酒液上,一泼一洒。滚烫的圆子和香甜的酒酿交融,甜香四散开来。不出他所料,勾来了一个嗜甜的小狐狸。黄少天没型没款地凑到喻文州身前抢了一勺酒酿喝,身上穿的是喻文州的宽大的道袍,喝完仿佛宣誓主权一般半倚靠在喻文州身上捣乱。他化成人形偏爱化得比喻文州矮一截,正好适合勾住喻文州的腰抬眼看他。喻文州转头亲了亲黄少天的耳垂,把小狐狸拉到身后让他的下巴垫在自己肩膀上,继续煮圆子。若是让一惊一乍的小道童看到一仙一妖这么每日黏在一起,非昏过去不可,喻文州想道。黄少天在他耳边讲他昨日游山的见闻,一刻不停地从开始煮圆子讲到酒酿圆子被盛到碗里。喻文州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口咒文烫得发疼,隐隐的有蔓延之状。他将圆子盛到碗中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堵住黄少天喋喋不休的嘴,让小狐狸安分了一阵子。


越是一往而深,心魔便反噬得越凶。趁黄少天吃圆子的时候,喻文州独自在房间探查了一下自己的心魔。心魔狂躁且正渐渐强大,本是以吸食仙道之人的情感为食,愈是强烈的感情愈是使它愈发强大,强大到一定地步连咒文都锁不住后,哪怕是半仙之体也会被反噬致死。好巧不巧,治愈心魔方法也是有二,一是以心甘情愿爱其之人的心头血将心魔驱走,二是所爱之人神消魂散,心魔灭,业障消。对于黄少天来说两者结局都是死,几乎没有差别。正当喻文州想到这里,黄少天推门走了进来,喻文州急忙放下衣服。黄少天只是看了喻文州一眼,便大大咧咧的坐下帮他擦拭佩剑。这佩剑他不知擦拭过多少遍,剑柄花纹古朴,剑身冰凉由寒铁铸成,剑刃锋利削铁如泥,属于冰霜般的剑气萦绕在长剑附近。

这把剑叫冰雨。


对于喻文州来说,若是想治愈心魔,不管两者选择哪一者黄少天都不会有好结果。若是送到下界妖谷,至少有一丝希望,哪怕代价是他被黄少天恨一辈子。如果把黄少天带在身边,一是黄少天蜕妖骨妖气压制不住会出问题,二是他产生心魔以及心魔救治方法迟早会被黄少天知道,喻文州越是靠近黄少天,心魔就越发强大。喻文州不愿意让黄少天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更不愿意让黄少天为他担心。他知道以黄少天这种一点一滴都要回报的性子,毕竟他的命就是喻文州给的,在喻文州需要他心头血的时候,黄少天一定是第一个心甘情愿自剖心腹的人。以现在黄少天蜕妖骨的势头看,去妖谷是迟早的事情。谁都不想放弃谁,但喻文州心知肚明,与其互相拖累,不如一了百了,记恨就记恨吧。


喻文州在山顶另一侧又辟了另一间小室,彻底闭关了,除了每天去打坐石时顺便悄悄确认一下黄少天体内情况以外,他几乎和黄少天断了联系。黄少天在打坐石边刻意引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起初几天,黄少天还坚持不懈的每天在小室附近等他,后来似乎是确认了喻文州日渐冷淡的态度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来打扰了。那日喻文州从打坐石那处结束打坐后却发现黄少天不在身边,连放在一旁的佩剑也被拿走。云海翻腾,天边生异象,天雷滚动;云海之下下界的万妖谷冒出腾腾的黑气,直冲仙山而来。妖群哗变,众妖躁动,引得黄少天体内的妖骨也不安了起来,提前开始蜕妖骨。喻文州沿着泥泞山路一路奔过去,还未到居室前,便看到一股冲天的妖气正与妖谷的妖气遥相呼应。黄少天身上的衣服被他抓烂了大半,赤裸着胸膛一起一伏,汗水将刘海黏住,左手手臂上血肉模糊。喻文州的佩剑被丢在一旁,见血后莹蓝色的光明灭可见。黄少天倒是无师自通,眼见妖气抑制不住后便试图用疼痛使自己清醒。谁知道他手臂上一道一道的血口是如何砍上去的,人尚且惜命,更不要说妖怪。来到仙山被喻文州救起之前他便吃了许多苦头,一个谁都不要的小妖怪在九州焦土上东躲西藏,生怕那些千岁的大妖怪将他一口吞了。他捡大妖怪的残羹剩饭吃,也翻过人族的垃圾桶,甚至被一群恶狗追着跑了一整夜,这才机缘巧合来到仙山。他吃得苦头太多了,平日里都以一副锋利爪牙待人,只有对最信任的人才毫无芥蒂的敞开柔软肚皮。他吃的苦头太多了,让他一旦得了别人的好,便会永生永世记得,哪怕是伤害自己也在所不惜。


喻文州胸口的咒文滚烫疼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一般,他越是想关于黄少天的种种,心魔越是在他体内肆虐,喉头一甜,他把血又强行咽下去。一道剑气打出,将黄少天体内的妖气打出一些,又走过去将他的伤口快速包扎了一下。他不断地调动剑气将试图将妖气打出去,只要妖气在黄少天的承受范围之内,黄少天便可以安然的度过这次蜕妖骨,留在仙山。好巧不巧的是正碰上群妖哗变,两处冲天妖气互相呼应,黑气没有一丝减弱的征兆,反而越聚越多。只能引到下界妖谷了,喻文州将反噬的鲜血咽下去,抱起身体滚烫虚弱的黄少天一步一步向打坐台的云海走去。雷雨夹着罡风猛烈的呼啸而来,喻文州的浑身经络都传来刺痛之感,平日里仙道之人举千斤都不在话下,正蜕妖骨的黄少天却仿佛重如千钧,一步一步仿佛灌了铅。有些真相还是不为人所知的好。喻文州知道一旦他将亲手把黄少天推下妖谷,黄少天也会记恨他一辈子。可若是他不动手,黄少天也会身消魂散了。爱恨本是同根同源,再也不会有小狐狸在清晨给将他的脸又搓又啃,也不会有人给他摘蘸着露水的小荷花放在他笔架边上,再没有小狐狸打碎灯台后蔫巴巴的坐在门槛上,认错一般等待发落。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直到他们都死去或是飞升,堕入轮回,兴许又会重新相见。


“喻文州?”黄少天睁开了眼睛,滚烫身遭萦绕着过多的妖气,发现喻文州正抱着他坐在打坐石上。显然喻文州正在被妖气侵蚀,身上的衣服被肆虐的罡风打出了细小的口,下面血痕清晰可见。黄少天笑了一下,好像满不在乎浑身伤口似的说道:“你终于来了。”接着他立刻想要挣脱喻文州,推开喻文州放在他额头上的手:“你快放开我,妖气会侵蚀你的。不用你管,我一个人就可以。”黄少天咳了两声,站起身来离他远一点。喻文州深吸一口气,放开了手,心里骂黄少天逞强,脸上又只能不动声色。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一个体内膨胀的妖气肆虐,另一个被心魔折磨得全身新伤旧伤一齐渗血。喻文州强压心境,千百句话此刻都化为了一句:

“人妖殊途。”


黄少天忽然在猛烈罡风中站定了脚步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喻文州深吸一口气,将喉头鲜血咽下:“冰雨见了谁的血,就认谁为主。拿上冰雨去下界的妖谷,你走吧。”


黄少天在断崖边站着,罡风吹动他身上的破衣烂衫,身形消瘦仿佛一吹就倒。可他没有,他定定的在距离断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天上云雷滚滚,一道闪电劈下大雨倾泻而下。半晌后,黄少天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

“那你之前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化在风中,听起来格外的小,却像一根根冰锥一样每个字都狠狠的敲进喻文州心里。两人仍旧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黄少天手里提着滴血的冰雨,血流了半边脸,头发遮住半只眼睛,眼里萦绕着血气,活像一个地狱来的修罗。


“你跟我这么亲近到底是什么意思?”黄少天抹了一把脸上被罡风割出的血,吼道,“人间滋味尝遍了,捡个无家可归的妖怪是吧?”

不是,当然不是,喻文州在心里答道,四肢百骸有种酸涩无力的感觉从经络中流淌开来,大抵这就是有苦衷吧。喻文州走进一步,用剑气划开道袍将身上从胸口开始蔓延的密密麻麻的咒文展示给黄少天看:“黄少天,你现在看清楚了,好人的心是红的,不是我这样的。”

黄少天看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愣住了,脑子好似有些转不过来:“这是……心魔?”

喻文州什么都没说,只是努力极尽温柔的冲黄少天笑了一下,伸手一推,黄少天便向后滑了半步向下跌落。

恨要恨得彻底,喻文州想道,他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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